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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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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5 章

沈雯步履匆匆前往郊外,掌事像是早已知道,站在門口迎接,看見她走來,連忙湊上去作揖:“沈小姐。”

“她呢?”

掌事轉頭看了眼草屋,低頭回答,依舊操著那口尖酸刻薄的聲音:“前些日子尋死覓活,好不容易將她救了回來,又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,今早趁天還沒亮就逃走了,不過依我看啊,八成死在外面了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沈雯點頭,應付幾句後轉身離開,手中信紙被她撕成碎片,隨風飄揚,落向水面後融化了。不知怎的,沈雯心中惴惴不安,她知道沈珺婷沒那麽容易死,可如今下落不明,將來變數極大……

此時,蓬頭垢面的沈珺婷正蜷縮在城角,狼狽地聽著百姓對沈雯的誇獎,後來她打聽到,母親被沈雯逐出相府、郁郁而終,身首異處被扔在亂葬崗……身側的雙手捏緊衣物,瘦小的手背青筋暴起,那雙布滿傷痕的手見證著這段時間她的悲慘遭遇。

後來她鬼使神差地走到學塾,站在門口朝裏望去,縱使面無表情,也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怒氣與恨意。隨後,她狡黠一笑轉身離去,消失在人群中,只不過這次她不再漫無目的,而是意有所指走進一座府邸。

裏面的人看見是她,眼底閃過一抹錯愕,不過又即刻恢覆了正常。

郊外不比京城,人煙稀少,樹林茂盛,小溪蜿蜒而下,溪水潺潺,沈雯也不清楚在這裏坐了多久,等她回京時,已然天翻地覆。

“這是真的還是假的?”

“告示都貼出來了,還能有假!”

“人心不足蛇吞象啊……”

一群人圍在城門告示欄處,指著告示竊竊私語,在看見沈雯那刻,眼中不約而同流露出同情的目光。沈雯被這種目光盯得心裏發怵,一種不好的感覺在她心中蔓延。

“吱——”沈雯推門而入,步入學塾時,空無一人,學塾裏是死一般的寂靜,只能聽見腳步聲在回蕩。

“黎蘆?冬青……”沒有人回應,事出反常,沈雯心裏一沈。

“她們尋你去了。”杜衡從房裏走出來,看著沈雯,欲言又止,只能嘆一口氣。

這一幕落在沈雯眼裏,她暗叫一聲不好,小心翼翼問道:“發生什麽了?”

“我講不清楚,你還是回沈府看看吧。”

對未知的忐忑驅使沈雯朝沈府走去,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思緒被徹底打斷,杜衡見狀,怕她路上出意外,陪她一道回了沈府。

府外圍著不少人,官兵在屋外重重把守,那些下人被驅逐,紛紛背著包袱逃難。沈雯想沖進去,卻被杜衡拉著,而她眼睜睜看著沈府大門合上,貼上封條。

“散開!都散開!”

“快走!”

查封結束後,一波官兵離去,剩下的士卒分列兩側,手裏舉著長矛,在大門守著。看戲的人群散去,只留下沈雯和杜衡二人駐足原地。

“到底發生了什麽?為什麽會這樣?”沈雯強忍情緒,聲音卻抑制不住地顫抖。

杜衡怕她承受不住,低聲細語回答:“沈大人結黨營私,被當場抓獲後自刎而亡。”

真相過於沈重,沈雯頓時腦袋嗡嗡的,想說話,又覺得喉嚨被堵住說不出話來,頓了頓才找回聲音,緩緩說道:“我……自己一個人靜靜。”說罷,朝杜衡擺手,跌跌撞撞離去。

處於極度悲傷下,她掉不出眼淚,只覺得周遭是身處夢境中虛無縹緲的懸浮感,又或許是她經歷太多,已然變得冷漠麻木,她沒想過要去向何方,只是想逃離這裏。

杜衡默默記下沈雯離開的方向,餘光瞥見一道身影消失在拐角,不禁皺眉,追上去時人已消失不在,突然他的肩上傳來一陣力度,條件反射握緊那人的手腕。

“疼——快松開我!”冬青眉頭緊鎖,甩開杜衡的手,痛意從手腕處傳來,她也顧不得疼痛,著急忙慌問:“小姐呢?”

“朝城南去了。”冬青順著杜衡手指的方向追去,杜衡則憂心忡忡去了王府。

此刻國公府裏,孟寒至正悠閑地飲茶,身旁坐著沈珺婷,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模樣已經蕩然無存,又恢覆了曾經雍容華貴的面貌。

沈珺婷體貼地為孟寒至倒茶,卻聽見他決絕地說:“你走吧。”沈珺婷手一偏,茶水順著壺口灑向桌面,她坐懷不亂地摸出手帕擦拭:“孟公子別忘了,只有我才能幫你達成目的,沒想到我離開的這段日子裏,你竟改變性子成了重情重義之人?”

孟寒至聞言:“我的確低估了你,竟然從鄉下活著逃了回來。”

沈珺婷莞爾一笑,和當初那個喜怒浮於表面的自己截然不同,她沒有發怒,也沒有挽留,而是幹脆地說:“好,不過將來你會後悔的。”臨走前,她俯身在孟寒至耳邊說道:“你們不知道的一切,我都知道,掌握先機才能百戰百勝,對吧?”說話時呼出的氣息噴灑在孟寒至脖頸,仿佛羽毛拂過,挑撥著他的心扉。

她起身離開時,孟寒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,用力一拉,將她束縛在自己懷裏,輕聲輕語道:“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。”

人心隔肚皮,兩個人各自有各自的謀劃,都在心照不宣地利用對方。

瑞王府,杜衡進出並無阻隔,但真要尋人時,卻一個都找不到。

“王爺在何處?”

掃地的下人停下手中的活,一板一眼地回答:“王爺徹夜未歸。”

“那半夏呢?”

“大人清晨便前往軍營處理事務,大約午時會回府。”

此刻一分一秒都顯得彌足重要,杜衡本想放任此事不管,可內心的正義感讓他無法拒絕,於是轉身親自找人。

剎那間,和沈府有聯絡的世家亂作一團,眼看著沈府大廈將傾,紛紛斷開關系,生怕沾染晦氣。

“王爺,沈府出事了。”半夏得知此事後,第一時間找到蕭昭璟,只見他微微頷首,仿佛早已得知:“嗯。”

“如今沈府落魄,沈大人又畏罪自殺,沈小姐這段日子該難捱了。”半夏在一旁感慨,被蕭昭璟聽見。

“你說什麽?”他聞言,側身盯著半夏,劍眉緊皺,顯然在意料之外。

半夏把聽見的消息盡數告知他:“傳言沈大人營私被抓獲,自刎而死,京城裏鬧得沸沸揚揚。”

蕭昭璟三步並作兩步,大步邁下階梯:“你抓緊去趟現場,仔細查找,這事沒那麽簡單。”

“是。”

蕭昭璟離開軍營後,策馬奔騰,揮動馬鞭的速度加快,馬蹄聲回蕩,當他經過沈府時,已然物是人非,大門貼上封條,且門口守衛日夜駐守,往日的熱鬧相府變成今日的寂靜之地。

“王爺!”尋找沈雯無果,蕭昭璟調頭時,黎蘆叫住了他。

蕭昭璟不想暴露身份,裝模作業問了句:“黎……你是?”

黎蘆笑著說:“王爺見過我,何必裝作不認識呢?對吧,其琛。”她刻意把最後兩個字加重音調。

蕭昭璟的目光落在面前這個只有十來歲的女子身上,這段時間沈雯把她養得好,和當初那個骨瘦嶙峋的人大相徑庭,眼眸中依舊閃著單純的光,可在蕭昭璟看來,她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般無辜。

“姐姐在城南,快去找她吧。”黎蘆笑著,但笑容底下藏著什麽,沒有人知道。

蕭昭璟策馬離去,當務之急是找到沈雯,至於黎蘆,他打算等這件事調查結束再好好查查。

三月梨花綻放,枝頭盡是雪白的花苞,徐徐清風拂來,裹挾著花瓣從樹枝落下,飄向湖面,順著水流浮向遠方。湖畔有棵柳樹,枝條垂向湖面,蕩起層層波瀾。

“如果時間定格於此該多好。”

沈雯蹲在湖邊,一手握著幹枯的樹枝,在湖面隨意地劃來劃去。冬青在一旁默不作聲,像樹洞一樣傾聽沈雯的話。

“我們沒有家了。”沈雯像旁觀者一樣平靜地闡述事實,可她再怎麽強裝鎮定,聲音還是在顫抖。

內心再強大的人,也不可能面對任何事都能做到淡然處之,沈雯也不例外,她只想好好活下去,把前世的仇報了,無憂無慮地生活。可天不遂人意,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離她而去,她又成了孤家寡人。

遭受委屈時,曾經的美好不斷浮現,她想,要是不用長大該多好。

“你還有我。”蕭昭璟又一次堅定地走向她,縱使地面不幹凈,縱使身著衣物價格不菲,他也毫不猶豫地坐在了沈雯身邊。

“王爺。”

“我叫蕭昭璟,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。”他不喜歡沈雯用如此客套的稱謂叫他。“令尊的事,已在調查,結果一出我會立刻告訴你。逝者已逝,請節哀。”

沈雯疏離地朝一旁移了位置,如今沈家落寞,以當初的身份配不上他,如今是罪臣之女,更加配不上他,措辭許久,才緩緩開口:“我是罪臣之女,王爺身份尊貴,還是不要趟這趟渾水了。”她撐著頭眺望遠處,平靜地勸阻。

“聖旨已下,便回不了頭,你是我頂著重壓也要迎娶的人。”

只不過短短幾句話,卻讓沈雯深受震撼,墻倒眾人推,世家大族紛紛落井下石,他卻沒有離開,反而堅定地奔向她。

“我在附近有套房產,只是許久未曾住人,若你不嫌,可在此居住。”蕭昭璟站起身,將手伸到沈雯面前,沈雯也自然而然把手覆上,借力站起身。

“多謝。”

沈雯話音剛落,覺得哪裏不太對,仔細端詳著手掌,柳眉微蹙,伸手又一次觸碰了蕭昭璟的手。

和其琛一樣,她聽不見心聲!突然,她心中升起不對勁,一個離譜的想法出現在她心裏。

房屋不大不小,進門便是池塘假山,庭院中樹影婆娑,落葉在地面堆積了一層又一層,三月陰雨連綿,樹葉被水泡得發軟。池塘漂浮著不少枯葉,假山上綠油油的青苔遍布,一眼望去就知道沒人居住。

蕭昭璟推門進入時,沒想到此處環境如此差,立即擋在沈雯面前,推辭著說:“此處不行,換一處。”

他比沈雯高出一截,伸出雙臂阻攔,沈雯看著他,突然笑出聲:“此處已經很好了,就這裏吧。”

“我差人來打掃。”

蕭昭璟辦事極快,剛離開一會兒,就帶來了不少人,井井有條打掃著屋子。不久,整座屋子煥然一新,和新屋沒有任何區別。

“若有準備不周的地方,及時告訴我。”蕭昭璟四處觀察,說道:“我會讓半夏過來,兩個女孩子在這裏不安全。”

沈雯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麽,而是站在他的身後,這個身影太熟悉!沈雯心中的猜想進一步被證實,蕭昭璟和其琛簡直太像了。

於是她心生一計,慌亂地摸了摸腰間,然後急切地說:“我的玉佩不見了!”

蕭昭璟聞言,低頭看著她,認真幫她分析:“最後一次見是什麽時候?”

冬青知道那枚玉佩對沈雯來說很重要,一本正經回想著,卻陰差陽錯幫了沈雯的忙:“莫不是落在沈府了?”

“可沈府已經被查封,多半找不回來了。”沈雯洩氣地說道。

蕭昭璟卻一步步踏進了沈雯布下的圈套,自告奮勇幫她:“我去幫你找。”

冬青想說什麽,卻被沈雯打斷:“在我常用的珠寶盒中,感謝。”

等蕭昭璟離開後,在冬青的註目下,沈雯緩緩從腰間摸出那塊漢白玉佩,冬青目瞪口呆指著玉佩,吞吞吐吐地說:“這……玉佩!”

如果剛才只是猜測的話,此時蕭昭璟就是其琛這事已經八九不離十了。

夜幕降臨,蕭昭璟回到城南,推門進去時,屋內燭火還亮著,窗戶倒映著沈雯和冬青對坐的身影。

“吱——”蕭昭璟剛踏進房門,就聽見冬青關門的聲音,緊接著,沈雯走過來,一字一頓地說:“還有什麽要解釋的嗎?其琛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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